拓土开疆,跑马圈地,随着一幅历史画卷的缓缓展开,老一代基金掌门人豆大般汗珠在深壑的皱纹中滚动的画面浮在眼前。可惜的是,在当下的基金行业里似乎再难寻觅他们的身影;而可幸的是,市场中永远不乏继任者。
然而,随着市场化进程的推进与多元化资产管理理念的大行其道,原本归属基金那傲人的江湖地位一去不再;资本的急于“说话”不但毫不客气地剥夺了管理者的话语权,更将急功近利的短视“毛病”带入了行业。
侧耳,随处可闻基金二代创业者生存不易的欷嘘。然而,随着监管环境的优化和差异化生存的探路,我们相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迷茫,而终究一代人更有一代人的辉煌。
踩地雷的无奈
虽然距离范勇宏辞去华夏基金总经理一职已过数月,但这一人事地震的余波远未平息。至此,老十家基金公司首代掌门人全部离开,成为今年基金行业乃至资产管理行业的一大标志性事件。而细数年内的创下新高的高管变动人数,更是新的老的都不落下,大小公司齐上阵。
回望细数,老十家创业的总经理多数或早或晚挂印而去,包括国泰陈勇胜、南方熊双文、嘉实洪磊、华安韩方河、鹏华员瑞恒、长盛张佑君、大成龙小波、富国李建国,去年离职肖风与今朝的范勇宏。
基金业的老人渐次退场,第一代基金创业者抛给“创二代”的或是仍有“拼爹”实力的大公司,也可能是一盘不知何时会散落的棋子。
而正有趣的是,在今年,规模偏大的多家基金公司更是频繁传出高管变更或出走的消息,包括博时基金副总经理杨锐和李雪松、嘉实基金副总经理李道滨、申万菱信总经理于东升、长盛基金常务副总经理朱剑彪、农银汇理基金原董事长杨琨等。
而除了中大型基金公司高管的大面积更迭,今年新基金公司的人事变动也颇为频繁,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创二代”竟也纷纷提早退场。据统计,年内发生在总经理和副总职位上的高管变动共计23起(离任、新任合记为1起),而其中小型基金公司占了半数以上。其中包括方正富邦、国金通用和财通基金在内的几家新公司高管的在位时间之短更是令行业侧目。
不得不说,在行业高管尤其是掌门人频繁流动和流失的当下,基金行业似乎陷入一片胶着与迷惘当中。不论背后折射的是何种残酷现实,行业的二代创业人形象已经与10余年前的“创一代”有了明显的区别,而在高速跳跃更迭中似乎也显得越发模糊。
老牌的二次创业
曾有一项调查显示,实业公司在传承过程中的五年间,公司的价值滑坡现象非常严重,这也被称为“黑五年”。而对于资产管理公司而言,似乎同样面临着这一考验。
对于有些根基的老牌基金公司而言,其继任者更多开始的是一次二次创业之旅。正如华夏基金现任总经理滕天鸣,一位公司成立时就一直相伴的元老。然而基业长青并不容易,传承与转型或许正是摆在他们面前最现实的话题。
由于停发基金近两年,华夏基金行业老大地位虽然暂无变化,但从来都不缺乏觊觎与追赶者。从今年中期数据来看,华夏基金管理资产规模为1997亿元,超出易方达和嘉实三四百亿元。然而业内人士分析,相较前几年,今年中期是前3大基金公司竞争最激烈的时期,期间规模差距受新基发行影响可能还更小。
而规模还不是唯一的重点,据天相数据,截至7月20日,在67家基金公司中,今年二季度利润前五名依次为广发基金、嘉实基金、博时基金、易方达基金和华夏基金,一贯以来的“吸金王”利润排名下滑。
业内人士分析,范、王二人的相继离开,对于华夏基金而言其实并无媒体所言般可怕,老十家公司或早或晚都经历了核心人员的变动,而更关键的是继任者是否找到了传承与转型之道。“华夏基金的领军地位和范、王二人的绝对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这个伤口。”
但毫无疑问的是,在信息流动越发通畅、投资者也日渐成熟的时代,之前累积的品牌效应如果没有添砖加瓦,则无疑慢慢在损耗。
明星基金能否维持优良业绩,品牌效应是否仍支持原有的营销模式,优秀人才是否愿意在这个平台效力,股东与管理层的契合是否仍然完美,这一系列的问号,都伴随着华夏基金,更伴随着这个基金圈的“富二代”向“创二代”转变的过程。
虽然遭遇了一些质疑,然而重新回到新产品发行轨道中的华夏基金似乎踏出了一些新的脚步,除了连接香港市场的恒指ETF外,华夏基金近日也加入了固定收益类产品例如信用债基和短期理财产品的申报和发行大军中。这对于多年来以权益类产品为绝对号召力的华夏基金而言,似乎是在新的监管和市场环境中迈出的一小步。
或许与华夏一样,去年失去第一代创业者的博时基金目前似乎也走得并不太顺。近日,有关博时基金包括副总和核心投研人员接连离开的报道屡屡见诸报端,而这家业内排名一直位列前六的老牌公司,二次创业的难题也已经从肖风离去的那一天就开始。
今年上半年,广发基金成功突破了千亿规模,一举超越博时成为第五大基金公司。而博时基金董事长杨鶤曾公开表示:“肖风带领下的博时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我们要追求新的、更高的目标。博时要二次创业!”
即便有离任者追随旧主的猜测,但摆在博时总经理何宝面前的是,在未来的公司发展和投资管理上是是否有新的突破?
事实上,自何宝在2011年10月份接任博时基金总经理之后,并没有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大刀阔斧改革,而是悄然开始对内部的海外投资体系建立进行暗中布局,这也是博时基金国际投资战略的重要一步。
2012年春节后,何宝开始组建海外投资部,主要人员来自博时的QDII团队,还把原来分散在各个投资小组的海外投资业务相关投研人员抽调出来集中在这个部门。而就在近期韩国的社保基金招标中,博时一举中标三个项目。在接过肖风的接力棒后,海外投资极有可能是何宝时代的博时新的增长点。
新秀闯天下
创业者中永远不乏“年轻人”,在第一代创业者纷纷离场后,基金业更加激烈的生存大战其实每天都在上演。
与海外基金较长的发展历史不同,国内70余家基金公司中有近九成都可算得上基金圈的新秀。他们或刚刚降生,或只成立几年而已,然而近年来,巨大的生存压力让这些基金公司的领军人物喘不过气来。
“先生存,后发展。”在原方正富邦总经理宋宜农上任初期,他曾如是说。与之前享有巨大制度红利的老十家基金公司相比,怎么样先生存下来是摆在诸多总经理们面前的问题。
然而,在艰难的起步中,不少人无奈退场。据统计,包括德邦、国金通用、方正富邦、财通、摩根士丹利等过12家中小公司或新公司出现了总经理或副总级别的变动,离职潮可谓一浪高过一浪。
无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多数新公司的管理层中我们屡屡能看到来自行业中打拼数年甚至十年以上的老兵,而一旦被委以重任,哪有只是想混混日子的将军呢?
“小公司的生存压力,大公司的股东任务和排名压力等因素也是导致离职潮涌现的症结所在。”德圣基金研究中心首席分析师江赛春(微博)分析道。
然而即便如此,基金业的新秀们并非没有机会。伴随着“放松管制、加强监管”理念的实行,监管环境得到了日益优化,年内就有包括各类ETF产品创新和发起式基金的开闸,有基金费率改革的讨论,更有基金产品由“审批制”向“注册制”转变写入《基金法》修订草案等一系列改革。
而就在近期,监管部门还将落实已经征求完意见的《基金管理公司特定客户资产管理业务试点办法》,其中允许基金公司以子公司的形式投资包括非上市股权、债权、收益权等专项资产投资。
“最近确实很忙,除了发新基金,我们正在积极筹备子公司。”谈起最近的工作,北京一家基金公司的市场总监不由感叹。而记者从北、上、广、深多家公司了解,有意并已经着手筹备子公司的不下于10家。
一位基金公司副总向记者形容:“现在每天神经绷得很紧,与监管部门的沟通也更加密切,政策的推进非常密集和迅速,我们更是设了专门人员每天关注你们三大报的消息,生怕漏了哪个消息而落在被人后面。”
与大公司相比,新公司和小公司自然在储备上差了几分,然而曾经的“大而全”思路已经不符合基金业发展的规律,找到“突破口”成为基金“创二代”们的立足点。而今年市场中也不乏初试成功的典型。
据了解,公布中期业绩的67家基金公司中,除了民生加银、天弘和浙商等少数基金公司实现了管理费收入增长之外,大多数基金公司的管理费收入都呈下滑态势。而老基金的持续营销和新产品的备受认可成为其规模增长的主要推力。
据了解,天弘基金去年同期管理规模仅为60多亿元,而截至8月份,公司管理规模上升至140余亿元。实现翻番的背后不仅是天弘在几只新基金发行上的成功,更在于郭树强到任后公司整体业绩的持续提升。
而很明显,天弘立足的是固定收益优势,而同时令行业瞩目的是,天弘基金是首家明确提出以“绝对收益”作为考核指标的基金公司,这对公司基金经理和研究员都提出了很大挑战。
除此之外,民生加银,一家自成立以来首次盈利,核心投研和市场人员迁至北京办公的基金公司也颇受关注。据民生银行2012年半年报显示,民生加银上半年共实现净利润568万元,而该公司的规模持续增长正受益于其业绩的大幅提升。银河证券数据显示,该公司上半年整体业绩表现在64家基金公司中排名第6,而公司管理规模仅排名第50位。
江山代有才人出,可以预见的是,在中国基金业改革与发展的漫漫长路中,会有更多差异化生存的成功样本出现,而作为基金“创二代”的他们,路还很长。
都说“守业还比创业难”,然而对于当下的基金业来说,“创业”的难度或许更甚于“守业”。
一者,创业之于新公司,是一项“今非昔比”的挑战。
今年以来,市场已经看到太多“新舵手”易主的例子。一些次新基金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上任不满一年就挂靴而去,“拿什么留住你,基金高管们”已不只是个别新公司需要回答的问题。
也许在这些转身离去的身影背后,有着各种各样的“个人原因”;但新公司生存环境大不如前,相信是所有离场的大佬们心中共同的一道坎。
随着业态竞争的发展,当初那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基金业已渐行渐远。资金、渠道、品牌……当资源成为稀缺品,“生下来,活下去”便成为当下新公司迫切需要面对的挑战。
二者,创业之于行业,亦是一个“刻不容缓”的命题。
某种意义上,新公司遭遇的成长烦恼是整个行业或主动、或被动转型路径下的一个缩影。昔日市场的“带头大哥”光环渐退,“狼来了”的生存隐忧步步逼近,变革的十字路口,基金公司的二次创业已是大势所趋。
但路径依赖的打破并非一蹴而就。人才、渠道、投资……细细想来,横亘在基金二次创业道路上的阻碍,每一个都难轻易撼动。
对于前者,需要提出的问题是,如果基金公司在高管选择、治理运营方面本身就缺乏长远和稳定的状态,投资者是否有权力怀疑,其在教育市场要坚持“长期投资”的同时,自己是否能够以身作则。
对于后者,不能回避的问题是,在告别了传统野蛮生长的时代之后,面对投资市场不断迁移的海岸线,基金公司会在哪一个路口遇见下一站的幸福。
对于前者,市场的期许很明确,“坚持”。
当下市场里,基金业生存不易,这一点,在公司诞生之初,甚至诞生之前,从业者便应该心知肚明并做好准备,坚守,需要耐得住寂寞,甚至经得起失败。
对于后者,业内尝试给出答案,“创新”。
多元竞争中,基金业需要从贴近投资者的“群众路线”中汲取成长灵感,实现从“跑马圈地”到“创新突围”的发展模式的转变。
诚然,“创新”与“坚持”从来都是知易行难,然而,总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总要有人坚持到最后。
令人欣慰的是,艰难市况下,依然有坚守的身影在为行业的发展出谋划策;转型过程中,行业也不时“冒”出成功的范本,即便是失败的尝试,也成为行业发展途中有益的探索。
如同每一番新格局的建立,都源于对就有格局的冷静反思和痛苦破坏,任何一家金融百年老店的声名鹊起,都始于其在各个发展临界点对艰难险阻的勇敢挣脱和放手一跃。
经历十几年的发展,如今的基金业如同陷入迷惘的青春期少年,懵懂之后,终会醒来。
创业难,路正长。